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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月宫，仙雾缭绕。
紫馨看着手腕处由紫发青的瓣鸢尾花，神情有些恍惚。
“如果这鸢尾花变成黑色，你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没了……”
日前师父亭羡说过的话，还在她耳边萦绕。
想起那个忙碌于界却与她仿若形同陌路的男人，她眸底闪过一抹痛色。
紫馨犹豫了片刻，在指尖幻出一个传音鹤。
“阿希，你今天会回来吗？”
片刻后，寂静的传音鹤有了回应。
“有事说事，本君忙。”
好听而又寡冷的声音，让紫馨的心微微有些刺痛。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到传音鹤内传来女子的低吟。
紫馨的手一抖，传音鹤差点碎裂。
“打扰了……”她呼吸有些凌乱。
传音鹤溃不成形，化作星辰随风消散。
紫馨坐在窗前，久久没有挪动身子。
手腕处的鸢尾花有些烧灼的疼痛，颜色似乎又深了几分。
她拽着纱袖挡住痕迹，眼底的荒芜随着泪水落下。
她的阿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管界的曦希帝君，也是她爱了数千年终得嫁的如意郎君。
只可惜，成婚百年，曦希从未在紫馨的揽月宫留宿过。
外头的风言风语从未断过，但她却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紫馨不是不敢拆穿，而是不想让自己耗费千年换来的姻缘就这般断了。
更何况，如今的她时日已不多……
无忧斋。
紫馨将千青丝用紫色发带缠至脑后，亲力亲为地准备着曦希最爱吃的桃花糕。
那个男人自从在凡间历劫后，对天界的玉露琼浆没了兴致，时不时想吃些人间美味。
紫馨便隔差五亲手精心准备佳肴，再让仙娥送过去。
做好糕点后，紫馨飞回揽月宫，正要将食盒交给仙娥送去曦希所住的重华宫，却看到一抹熟悉的玄色身影站在宫门口。
“阿希？”紫馨嗓音中带着愉悦，径直朝他飞了过去。
她落地尚未挺稳，曦希猛地拽着她的手臂拽到了怀中。
男人冷峻的脸近在咫尺，墨黑的眉，锐利的眸，硬挺的鼻，处处都是她爱着的模样。
“阿希，你饮酒了……”紫馨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酒味。
但下一瞬，男人冰凉的唇已经覆盖而来，堵住了她未尽的话。
身影瞬移，紫馨被曦希带进了揽月宫的寝殿，食盒打翻到了地上，糕点散落一地。
薄凉的吻从上往下，没有柔情只有宣泄。
紫馨浑身打着寒颤，想推开身上男人的酷刑却又不想拂了他的靠近。
“曦希，不要……”
她没法接受他碰过别人后再来碰自己。
“不要？”曦希神情中闪过讥诮，力道加重，“紫馨仙子当年用花毒魅惑本君时，怎不见这般矜持？”
紫馨胸口一阵悸痛，双手紧攥着床单，未再开口求饶。
餍足结束，曦希毫不留恋地松手起身，就好像碰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
“若不饮些烈酒，本君对你还真提不起兴致。”他整理着衣袍，说出的话如利刃割肤。
紫馨的脸色唰地一下变白，她还没从刚才的疼痛中缓过劲来，被自己夫君的话再次中伤。
“曦希，我们已成婚百年，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般绝情……”她嗓音哽咽。
“因果有序，如今这一切不过是你作茧自缚。”曦希冷冷从袖中拂出一物，直直甩到了紫馨身上。
被灵力束缚的卷轴打开，醒目的两个金色大字落入她眼中。
“休……妻？”紫馨呼吸一滞。
纵使他对自己没有感情，但两人的婚事是天帝御赐，他竟然要休了自己？
“这帝后一位你霸占了百年，如今该物归原主了。”
第2章不负界不负卿
曦希的话，字字如刀刃，狠狠划过紫馨的心尖。
一千多年前，紫馨是掌管花界的司花之神，常在曦希舞剑修炼时以繁花簇拥相伴左右。
在仙魔大战中，她为了救身负重伤的曦希，陨了真身差点灰飞烟灭。
是师父亭羡耗尽半生修为将她的元神附于鸢尾花上，助她修炼千年才再次化成人形。
一千年时间，对紫馨来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心中有所念，她便所有盼。
只是没想到，这一千年曦希早忘了她，忘了曾经的朝夕相处，而是另有所爱之人。
可那个女人已经另嫁他人……
“楉芜为了巩固天界与魔域之和平，已嫁给魔域左使为妃，你要我如何物归原主？”紫馨苍凉问道。
曦希神情一顿，眼神稍稍变得柔软了几分。
“我已向天帝请命，带她回来了。”
紫馨胸口一窒，放在身前的手缓缓收紧。
楉芜回来了——
“她回来了，所以你要休了我？”紫馨看向曦希，眼底的悲凉怎么也藏不住。
曦希看着她眼底的水雾，有些幽暗地移开了视线。
“这是我欠她的。”
紫馨清澈的眼中满是死寂。
她紧掐的掌心，有鲜血缓缓渗了出来，轻声呢喃：“那我呢？”
千年前我曾为你魂飞魄散，你却忘得一干二净，你欠我的又如何还？！
“只要你离开帝君府，我会许你一世无忧。”曦希说道。
紫馨的心揪到了一起，她看看男人眼底的决绝，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衣袖。
“我可以走，但在那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曦希挑了挑眉。
“从现在开始，到我明年生辰日……你要好好待我，疼我，惜我，爱我，真真切切把我当帝后对待……”
“明年生辰一过，我会离帝君府远远的，离你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最后一句话，紫馨说的很轻，轻到随风而逝。
曦希原本还认真听着，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荒唐！”他怒斥道，“百年前本君就告诫过你，这辈子本君都不可能会爱你分毫！”
这辈子，都不会爱你分毫——
曦希拂袖离开，再也没有回头去看榻上，那个被自己摧残得满是伤痕的女人。
紫馨闭上眼，任泪水双流……
曦希，你可知，你曾对我亲口许诺过，不负界不负卿。
为何，你就忘了呢？
……
彻夜未眠，紫馨坐在床笫看着天亮。
一阵透着青草气息的凉风拂动，她感受到了师父的气息。
紫馨将手腕发青的鸢尾花用衣袖掩盖好，施展灵力顺着气息飞了过去。
桃花林，一袭白衣的亭羡负手而立。
“师父。”
紫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身体无恙，但苍白的脸色依旧逃不过亭羡的眸子。
“你放手整个花界不闻不问，换来的便是这样一段薄凉孽缘？”亭羡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紫馨低着头，神情无措又透着无力。
“我仙陨后，花界便能顺理成章交到他手中了。”
亭羡下颚角的线条绷紧了几分：“你当真要把整个花界交给那个男人？”
“他掌管界，本就是最适合统领花界之人。”紫馨轻声说道。
亭羡望着她越渐消瘦的身子，神色微沉：“但他不是适合你的人。”
第3章谁弄疼了你？
紫馨心底一颤，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她自手中幻出一块花符，交给了亭羡。
“还请师父收好这块花符令，待有朝一日帮我……”
亭羡打断了她的话：“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先随我去玄冰潭打坐修炼，我给你渡些灵气护身。”
“我无碍……”
“紫馨！你若不惜命我便懒得管你！”亭羡语气坚定，甚至有些恼意。
两人虽是师徒关系，但紫馨毕竟是司花之神，亭羡名义上是教她修行师父，实则像兄长一样在守护着她。
紫馨鲜少见亭羡生气的模样，这会儿见他动了真格也只好作罢。
玄冰潭。
亭羡给紫馨渡了灵气，发现她丹田之处的气息依旧混乱。
再一看她手腕的鸢尾花，已全变成了青色。
假以时日，便会彻底发黑……
“千年前你的元神染了魔域的地煞之气，至今依旧无法净化……我问过南极仙翁，曦希帝君体内的纯质阳炎可以克制煞气，你当真不愿让他帮你？”亭羡沉声问道。
紫馨摇了摇头。
纯质阳炎是曦希的本源之力，他若为自己净化煞气，定有性命之忧。
更何况，就算她想要，那个男人也不会帮她。
这个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你放心，不管是上九天还是下九州，我定要帮你寻到除净之法。”亭羡叹了口气，扶着紫馨从玄冰潭走出。
临到洞门，一抹熟悉的玄衣身影飞至古树的清池中。
紫馨刚要开口，却在看到他怀中搂着的一个青衣女子后骤然咽回了声。
那个女人，是楉梧。
“今夜仙游清池不得有任何人打扰！”
曦希设下结界，传声告诫了清池周围仙灵。
紫馨心头窒痛，却什么都没说转身朝另一侧飞走。
亭羡又气又急，但他更担忧紫馨的安危，只好跟了过去。
“小馨，随我回花界吧，这揽月宫太冷清，不适合你。”
紫馨笑了笑，身子削瘦得好像随时都能被风刮走。
“万事有始有终，我跟他良缘也好，孽缘也罢，只有终了我才能心甘……”
……
是夜。
紫馨躺在床榻上，手腕鸢尾花的灼烧感顺着脉络传至心肺，痛得她整个人都蜷缩抱团。
房门大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寒气走了进来。
紫馨觉察到了熟悉的气息，刚要出声，男人健硕的身躯已经沉沉压了下来。
“今日，你和亭羡去玄冰潭作甚？”曦希的语气带着不悦的质问。
紫馨一怔，她以为白日匆匆一撇，那个男人没有看到自己。
“那你又因何去清池？”她反问道。
曦希狭长眼眸一眯，未再说话而是将常年握剑的大掌伸进了薄纱之内。
紫馨打了个激灵。
“别碰我……”
她眼睁睁看着他带着别的女人在温泉仙游，如今怎能任由他这般对自己？
“欲擒故纵？紫馨，你的把戏还真多！”曦希不理会她柔弱的抗拒，直接拽住她的手腕掰至头顶。
手腕的疼意瞬间扩散，紫馨痛到低吟。
“曦希，我疼……”
“哪里疼？可是刚才那亭羡仙君弄疼了你？”曦希眼底满是嘲讽。
紫馨脸色一白，她怎么都料想不到这个男人竟然会这样误会自己。
“亭羡是我师父……”
只是她的话才刚出口，男人毫不留情的惩戒也接踵而来。
紫馨觉得自己浑身都痛得快要散架，尤其是这般被曦希翻来覆去的折磨，痛到仿佛被活生生撕裂。
事毕，曦希看着床榻上如同死鱼般的女人，兴致怏怏。
“记住，在你我尚未和离前，莫在外勾搭四坏了名声。”
接着，他如往常一样离开了揽月宫，徒留一室清冷的奢靡。
紫馨在床上足足躺了日，腿心的涩痛才勉强散去。
庭院内的桃树萧条了几分，原本百年开着的桃花也瓣瓣凋零，像是在昭示着什么一般。
清早，一阵清脆铃铛声由远及近。
楉梧摇摆着身子，脚踝上的银狐铃铛随着律动摇晃。
“姐姐一人在这揽月宫倒是过得潇洒，但若不是你当年横插一脚，这揽月宫的女主人便是我。”
第4章要我以死谢罪吗
她毫不客气的在矮榻上坐了下来，身姿妖娆。
紫馨看着她明媚精致的模样，再想起自己苍白寡淡的面容，心底五味具杂。
纵使楉梧在魔域不好过，但依旧过得比她好。
“本宫与曦希帝君乃天赐良缘，不是你一只狐狸可以随意定义的。”紫馨淡声说道。
楉梧听到她的话，嗤笑出声：“良缘？紫馨，你自欺欺人也要有个度好吗？你们成婚百年，帝君满心念了我百年，强扭的瓜有多苦你还没体会够吗？”
紫馨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淡漠扫向面前嚣张的女人。
“那又如何？只要本宫不退位，你终究不能名正言顺入这帝君府。”她一字一句说道，语气中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与威慑力。
楉梧被震到，一时间僵住了神色。
明明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女人没有任何攻击性，她却有种背脊发凉的错觉。
“哼！帝君哥哥说了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委屈我，你识相点就赶紧滚，不然有你后悔的！”
楉梧呛声说着，趾高气昂地离开。
紫馨没有理会楉梧，但那个女人说过的话却根刺一样卡在了她心尖上。
委屈？呵，她受过的委屈何其之多，何人可知？他又可知？
日后，帝君府发生了一件大事。
楉芜在清池遭人暗算，心脉受损，性命堪忧。
曦希找到残留现场的痕迹，发现是花界独有的冰霜毒，入水无色无味，害人于无形。
曦希差仙使唤紫馨前去重华宫，她才得知情况。
冰霜毒长于南禺山雪莲之上，只有神职者才有强大修为取之，其他人根本无法靠近。
怕是有心之人以假乱真，蒙蔽了仙医来嫁祸自己。
紫馨在去重华宫前先去了趟清池，发现早已寻不到任何证据，她只得作罢。
寝殿内。
紫馨还没走进去，便听到楉芜激动的声音。
“帝君哥哥，一定是她，是紫馨仙子！这硕大的帝君府只有她一人来自花界！并且我从魔域回来的事只有你和她知晓，况且除了她没人跟我有仇！帝君哥哥，一定是她嫉妒你宠我爱我，所以想要杀了我！”
曦希轻声哄着她：“别胡思乱想，先养好身体要紧……我会亲自调查这件事，如若真的是她，我会让她给你下跪道歉。”
呵——
紫馨在心底嘲讽一笑。
一千年前他为这个男人付出了全部，一千年后他却要自己对别的女人下跪道歉？
凭什么？
是他忘了她曾是高贵的司花之神，还是她几百年来在他面前习惯了示弱，以至于让他觉得任何人都能欺负她？
紫馨攥紧手中的帕子，面色无彷地走了进去。
床榻上的楉芜看到紫馨，虚弱神情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慌和忌惮。
“姐姐，对不起……楉芜不该顶撞您……”
紫馨未接话。
曦希面色低沉看着她：“为何要伤芜儿？”
紫馨?看着他冰冷的双眸，扯了扯嘴角：“如果我说不是我，你会信吗？”
曦希的沉默，让紫馨自嘲笑出了声。
她刚刚自讨没趣问了什么？
真是越活越没自知之明了……
既然在他心中，自己总是这般恶毒，那便依了他吧。
紫馨无惧地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淡凉一笑：“这件事的确是??????我做的，帝君可要我以死谢罪？”
第5章我怕你终有一天后悔
曦希被她怔住，随即一把将她拽出寝宫。
“你到底想要怎样！”
紫馨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后背撞到了玉柱上，疼得她脸色苍白。
“我想要怎样？”
我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你罢了！
“眼不见为净，我……”她话还没说完，一道龙吟骤然响起，随即一个身穿黄袍的伟岸男人出现在了重华宫。
“曦希帝君，你这般对你的帝后，又是作甚？！”天帝苍劲有力的声音响起。
曦希松了手，狠狠剜了紫馨一眼，好似是在怪她不该叫天帝前来掺和他们的家事。
可天帝为何会来，紫馨根本就不知情。
她扶着玉柱勉强站稳，对着天帝虚行了礼。
“紫馨见过帝尊……”
天帝拂了拂衣袖，让旁边两个仙娥扶住她。
“紫馨，你和曦希的婚事是天后亲赐，日后受了委屈莫憋心底，本尊和天后都会替你讨回公道。”
紫馨听着天帝的话，鼻尖微微泛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天帝叹了口气，幻出太极镜给曦希看，镜中画面是楉芜自导自演假装中毒的前后内幕。
“你的私事我本不该插手，但你若一直鱼目混珠，我怕你终有一天会后悔。”天帝语重心长说道。
曦希沉默了半响才挤出一句话：“我心中自有数。”
紫馨瞧着曦希的神态，心底的荒凉又重了几分。
他一直都是个聪明人，很多事不用别人来说他自己也能调查清楚。
楉芜制造了冰霜毒的假象，曦希不可能全然不知，但他没有戳破，甚至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来替她讨回公道。
不过是纵容和宠爱罢了，可笑的是她还想还自己一个清白。
甚至破罐子破摔受了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天帝离开后，曦希未再多看紫馨一眼，而是直接进了寝殿陪伴卧床的楉芜。
紫馨心底涩涩的，她仓皇转身，浑浑噩噩地往外走。
这重华宫，一刻都呆不得……
曦希守在重华宫照顾了楉芜整整半个月的时间，整个天界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人议论纷纷历来遵守天规的曦希帝君会破天规纳侧妃。
曦希没有反驳那些谣言，依旧尽心尽力陪着楉芜，用最好的灵丹妙药治愈她受损的心脉。
另一边，紫馨也只能选择充耳不闻。
手腕上的鸢尾花已经黑了一半，她的灵力一日比一日消散得厉害，根本无暇顾及那些流言蜚语。
鸢尾花的本源树干一直由亭羡守护，他感应到了紫馨生命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再次赶来了揽月宫。
当他看到那个曾高傲得不可一世的丫头卑微地缩在阴暗的角落，抱着空酒壶啜泣的样子，又气又心疼。
“小馨！”亭羡恨自己不能分担她的痛苦。
紫馨眼神有些浑噩迷离，她看不清眼前男人的模样，只能微微看到一个熟悉的轮廓。
“阿希，是你回来了吗？”
微醺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犹如被人遗弃的小猫。
“你终于舍得回来看我了……我等了你一千年，你却和别的女人恩爱了一千年，现在还要折磨我，为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哭不闹，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地折磨我？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时日无多了，为什么连最后一点好的念想都不愿留给我呢……”
紫馨低低说着，这些年来曦希带给她的苦和涩已经根深蒂固地钻进了她的血肉中，犹如倒刺无法拔出。
纵使煞气发作痛到让她死去活来，可那个男人带给她的痛却让她万念俱灰啊。
亭羡不敢再听她碎碎说下去，他情绪失控地小心轻柔将她搂在了怀中。
“傻丫头，你会好起来的……只要师父一息尚存，一定会让你平安无事！”
第6章戏水鸳鸯
亭羡带着紫馨去了玄冰潭，以心头血喂养地煞之气转移魔气对紫馨元神的吞噬。
纵使这般行径治标不治本，还折损了他半条命。
但守护花神，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
他亦甘之若饴……
日后。
紫馨状态好转，也终是知晓了亭羡为自己做的一切。
“师父，你这又是何苦……”紫馨看着面色苍白的亭羡，眼眶泛红。
亭羡抬手想帮她擦拭眼角的泪渍，但强忍着贪念收回了手。
“只有你好好活着，花界才有盼头。”
紫馨苦涩一笑：“魔域对花界蠢蠢欲动，如今只有天界才能庇护我们族人……”
亭羡微微一怔，却也清楚她所言皆是实情。
如此一来，她留在帝君府，为了的也是花界众生吧。
他收敛心思，自掌心幻出一柄血玉钗，插在了紫馨黑发中。
“这血玉钗可助你暂时稳住煞气，切记不可离身。”
紫馨心底发酸，这一世她欠师父的，怕是生都还不清楚……
……
揽月宫。
紫馨踩着冰冷的台阶回了寝宫，刚要上榻休息，却看到了一动不动站在窗前的曦希。
紫馨愣住，她以为他再也不会踏足她的揽月宫。
“堂堂帝后和自己的师父在玄冰潭戏水鸳鸯数日，你还真是贱得可以！”
男人尖锐的语气仿若一根针，刺得紫馨趔趄后退了几步。
“师父只是在助我修炼，你莫要将话说的那般难听。”她一字一顿说道。
曦希转身看向她，戾气极重。
“双修亦是修炼，你倒是承认了！”他唇边扯出毫不掩饰的讥讽，“本君不过半月没来，你就如此寂寞难耐了？！”
紫馨脸色煞白：“曦希！你可以不念旧情也可以不再爱我，但是你不能这般诋毁我！”
她和师父清清白白，他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曦希抬手扯下紫馨头上的血玉钗，冷哼道：“定情信物都给了，你还想让本君相信你们是清白的？”
眼见他要毁了那钗子，紫馨连忙伸手去夺。
“还给我……”
师父说过这血玉钗可以压制煞气，但不能离身！
曦希见她如此在意，怒得直接将钗子捏成粉碎，再一把将她拽到了床上。
他要干什么，紫馨已然猜到。
“求你，不要……”她颤声抗拒，但根本抵不过男人的强来。
她的身体已经经不起双修，若这般折腾她的灵力会溃散得更快。
“怎么，这要为你师父守身如玉了？”
曦希出言讽刺，毫不在意自己的话是在紫馨心口上捅刀子。
“曦希，别逼我恨你。”紫馨咬着牙开口。
她止不住地颤抖，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很痛。
痛到仿佛被活生生撕裂。
她怎么就掏心窝子爱上了这样一个男人呢？
男人动作一顿，随即更狠地折磨起她。
压制煞气的灵气溃散于心脉，紫馨痛得两眼发黑，连瞳孔都开始涣散。
“噗——”
她喉间一片气血沸腾，直直喷出了一口乌血。
“紫馨！”
意识丧失前，她听到那个男人慌张喊着她的名字。
那紧张的样子，好似有多在乎她一般……
曦希，我若这般死了，你会难过吗？
第7章我只欠她一人
昏昏沉沉。
紫馨睁眼醒来，看到自己依旧躺在揽月宫中。
身上已经换了干净衣裳，屋子里飘着令人心静的檀香气息。
如若不是身上还有难以言说的疼痛，她差点以为之前经历的不过是一场噩梦。
“醒了？”曦希的声音从旁响起。
紫馨转眸看向他，俊朗的脸庞透着疲态，眼下有些青黑，瞧着好似多日未眠一般。
自己昏迷的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守在揽月宫吗？
“怎么回事？为何你的灵力几近全无？”曦希的嗓音带着一丝急切。
紫馨望着他眼底那丝微乎甚微的关心，笑着自指尖幻出充沛的灵力球，再散做流萤消散。
“不过是故意在你面前表现得虚弱些隐藏了灵力，所以你也会心疼我，对吗？”
曦希微微一滞，眼中的厌恶骤然腾升。
“你果真和当年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是疯了才会在这揽月宫守了她整整日，真是魔怔！
看着曦希决绝离去的背影，紫馨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如此拙劣的障眼法，他竟然当真了。
他对她的关心，还真是不走心啊……
胸口一阵沉闷，丹田处又是一阵气血翻涌。
紫馨看着手腕已经全部发黑的鸢尾花瓣，浑身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她知道是自己刚才强行催动灵力导致地煞之气的抑制失去平衡，如果没人助她平息，她的元神会就此被煞气吞噬！
紫馨强撑着最后一丝活下去的残念，幻出传音鹤联系上了亭羡。
“师父，救我——”
……
玄冰潭。
亭羡给紫馨疗完伤后，面色又苍白了几分，连脸上的青色脉管也几近变得透明。
这次他又损耗了自己多少心头血，只有?p他自己知晓。
“我从上古史册中寻到了法子，可将你元神上的地煞之气转移到鸢尾花身上，至此你再换一个躯壳修炼成人形便可，随我回花界吧。”
紫馨倚靠着冰榻，神情虚弱。
“再给我一些时间……等这段孽缘终了，我便回去，再也不回这里……”
亭羡听着她的话，失望中带着愠怒。
“你这又是何苦！当年你为他陨了修炼数万年的花神真身，现在又被他折磨得连个凡人都不如！若不是因为他，你的元神又怎么会染上那地煞之气！”
紫馨垂着头，看着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红线，眼眶涩红。
红绳入骨，姻缘天定。
绕指相缠，与卿两相欢。
纵使她已经放下了执念，可她和曦希的姻缘线却依旧没有断裂。
连月老爷爷都还对他们抱有希望，她真的要这般放弃吗？
“师父，就让我最后任性一次吧……这短暂一生，本就是为他而重活……下一世，再也不会了。”紫馨小声说道，神情有些缥缈。
亭羡怔住，喉咙像卡了什么东西一般，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傻丫头，你可知你若再耽搁，你便再无来世了……
紫馨对亭羡再承诺，若曦希再惹得她煞气发作，便彻底随他回花界。
揽月宫，一轮弯月挂在树头。
紫馨正在给刚做好的桃花糕点缀花精，听到了背后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她转身，看到了玄衣墨发的曦希。
“你来了？这是你最爱吃的糕点，快尝尝……”
她向往常一样笑着跟他打招呼，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曦希蹙眉，他发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人了。
但一想起还在重华宫等着他的楉芜，他将袖中的卷轴拿了出来。
紫馨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卷轴，呼吸微微滞住。
他始终还是要休弃自己吗？
曦希瞧着她悲楚落魄的神情，眸底有复杂的情绪涌动，但转瞬即逝。
“魔域修罗凶狠好斗，短短百年再次来犯，仙魔大战迫在眉睫……楉芜曾为左使主妃，过往身份很难在天界立足，我必须给她一个名分。”
“你要给她名分，那你曾经给过我的承诺呢？难道都不算数了吗？”紫馨的语气透着空洞的苍白。
曦希面容清冷：“千年前仙魔大战，是楉芜救了我一命……纵使这百年我有愧于你，但我此生只亏欠她一人。”
第8章断个干净
紫馨背脊一僵，随即自嘲笑出了声：“她救的你……呵呵……只亏欠她一人……”
原来他不是忘了当年的事，而是将自己为他做的一切都认成了另一个女人的功劳！
“你就这般笃定，当年是她救的你吗？”紫馨嘶声问道。
“我亲眼所见，一只小狐狸替我挡了魔域修罗的混沌之威……”
回想起当年那一幕，还有小狐狸被雷电火海吞噬前望向自己的眼神，曦希内心就无比动容。
一眼万年，大抵便是那一瞬而来……
望着曦希眉宇间那抹不属于她的柔情，紫馨心底一阵悸痛。
小狐狸，小狐狸——
原来你还记得小狐狸，却不知小狐狸早已身陨在那混沌之威中……
紫馨深吸一口气屏去眼底的薄雾，将摊开的卷轴重新卷拢。
“要解除天帝神谕赐婚，需双方心甘情愿才可……但我不会同意，除非你答应我之前的条件，让我尝尝被你宠被你爱的滋味……”
曦希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紫馨！若不是你，楉芜也不会嫁去魔域联姻，这也是你欠她的！”
他的话不似刀刃带血，却比刀刃更加锋利伤人。
纵使，紫馨的心早已千疮百孔。
“我欠她？”
这辈子我唯一亏欠的，只有我自己和师父亭羡，再无他人！
“曦希，你为何就这般信她呢？当年的事，只要你稍稍去查一下便能知晓一切，仙魔大战的真相，小狐狸的身份，楉芜嫁去魔域的目的……如若你不想查，去问问天帝老人家，他也全都知情……”
她的话还没说完，曦希已经拂袖豁开房门往外走，徒留警告的话语还在屋内飘荡?p。
“这姻缘你不愿断，我也有法子让你心甘情愿！”
紫馨捂住胸口，深呼吸着让自己保持平静。
但那个男人决绝的话，还是让她心底颤动。
“你不愿去查明真相，我便去把真相带到你眼前吧……”她自言自语道。
翌日，紫馨本想调整好气息后去找天帝老人家讨要太极镜，但一柄印着金龙印的神谕从天昭告——
七日后，曦希帝君将迎娶楉芜狐仙为侧妃，并赐摘星阁为寝宫！
帝君府传得沸沸扬扬，上至仙官下至仙娥全都在聊千年间的种种，并感叹曦希帝君为了楉芜狐仙不惜违背天规，终是有情人成眷属。
有情人终成眷属……
紫馨看着欢呼的众人，内心一片死寂。
自天神创世以来，天帝与四方帝君均娶一妻，修情诀，护界。
如有违背，需受七七四十九道雷劫方算令罚。
寻常上仙受九道雷劫就近乎要了半条命，曦希竟肯为了楉芜受四十九道……
紫馨蜷缩在床角，清瘦下巴抵着膝盖，两眼空洞无神。
她心底残存的期盼，随着那神谕的布告崩塌决堤。
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好像就快没了……
晌午时分，紫馨还是去找了天帝。
但不是讨要太极镜，而是提了和离一事。
“只要我同意断这姻缘，他便不用受雷劫之罚……我思来想去，还是成全他吧。”
成全两个字，从她嘴中出来，仿若千斤重。
“你们二人的姻缘是为了巩固天界和花界之交，本帝绝不同意！”天帝摇头。
紫馨知道天帝担心的是什么，她将象征着花神身份的花符令拿了出来，递给了天帝。
“这花符令已注入曦希帝君之血，花界神兵认符不认人，日后皆会认他为新主。”
“你竟要将花界交由曦希统领？”天帝惊愕交加，“紫馨，你图什么？！”
紫馨苦笑：“我还能图什么？从始至终，我图的都是当年那个玄衣少年郎……”
天帝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随即深沉叹息。
“紫馨啊紫馨，曦希那小子欠你太多了……”
“无所谓了，我只求他这一生得偿所愿，永远也不要后悔。”
紫馨咬破手指，以指尖血在和离卷轴上摁下了自己的手印。
片刻后，她手腕若隐若现的红绳在一番颤动后，化作齑粉消散无影。
这孽缘，终是断个干净了……
第9章诛心人必死
揽月宫，紫馨收拾好简易的行囊，最后看了眼自己住了百年的宫殿。
刚成婚那会儿，她还满怀憧憬地培育出各种奇花异草装饰整座宫殿，而后随着她身子每况愈下而无暇打理变得萧条。
现在要处理掉自己在这住过的痕迹，全然是心如死灰地想还那个男人一个干净。
忙完后，紫馨也坐下歇息。
这次回花界，她还是不惊动亭羡，届时给他一个惊喜吧。
自己让他失望了那么久，如今该好好听他的话了……
只是——
紫馨看着手腕墨黑的鸢尾花纹，心底五味具杂。
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回去，带给亭羡的到底是喜还是悲……
花界。
繁花似锦，百花锦簇。
紫馨望着熟悉的家园，感慨万千。
她已经百年没有回来，如今这里的一切依旧那么美不胜收。
正在鸢尾花本源树干打坐加持的亭羡感受到了紫馨的气息，如疾风般寻了过来。
看着一身紫衣飘然站立在花海中的紫馨，他眼眶有些湿润。
“小馨！”
紫馨转眸而望，暖阳下她笑得明媚怡然。
“师父，我回来了……”她轻声说着，两腿发软地往后栽倒。
支撑着她御风飞行回家的灵力彻底耗尽，此刻的她已然油尽灯枯……
亭羡将紫馨安顿在了鸢尾花本源树干旁，以树根之灵力韵养，加上他心头血的加持，能护她暂时无恙。
但此法，终不是长久之计。
不知为何，回花界的这些日子，紫馨总是昏昏欲睡，常常醒来不过半个时辰就又困乏了起来。
她怕自己这么睡着，突然就醒不过来了。
醒不过来也好，就能彻底忘了那刻进骨子里的男人。
可看着废寝忘食翻阅古籍寻法子想要她好好活着的亭羡，紫馨知道自己不能一睡不醒。
得再活久一些，才能对得起师父对自己的期盼啊……
日后，亭羡外出采药，花界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曦希看着坐在竹椅上如同蒲苇一般身形单薄的女人，神情一阵恍惚。
这个女人，怎么瘦成这样了？
“紫馨。”他轻声唤道，似乎是怕惊吵到那在闭目养神的女人。
竹椅上的女人没有任何回应。
曦希皱了皱眉，又走近了几步。
“再过日，我与小狐狸将会大婚，届时四海八荒皆会前来道贺……你是花界之主，理应前来。”
曦希将手中烫金的喜册扔到了她身上。
紫馨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随即有些乏力地睁开了眼。
纵使是睁眼闭眼，对此刻的她而言都是一种耗损。
“你……说什么？”她以为她听错了什么，但男人再次重复的话告诉了她什么叫残酷到底。
“我要娶楉梧为帝后，邀你参加喜宴。”
紫馨闭目轻笑。
诛事不诛心，诛心人必死。
他到底是有多不在乎她，才能明知道她深爱着他，还云淡风轻面不改色地走到她面前，亲口告诉她——
他要和别的女人成婚了。
“小狐狸，呵呵，小狐狸……”紫馨一句句重复着，那一下跳得比一下缓慢的心脏，钝痛无比。
明明，她才是那只陪他的小狐狸啊。
曦希蹙眉看着她，莫名觉得小狐狸个字从她嘴中出来让他胸口发闷。
“记得来参加婚宴。”
他扔下一句话，驾云离去。
而他背后，竹椅上的女人眸光渐渐涣散，再无一丝光泽……
正在采药的亭羡，忽的看到一道紫光自天边升起。
他瞳孔骤然紧缩，连藤篓都顾不上拿，急速飞了回去。
“小馨！”
亭羡用满山鸢尾花为阵，将紫馨几近溃散的元神巩固在枯瘦的躯壳内。
“小馨，小馨……”活了几万年的他，抱着怀中轻如羽毛的紫馨泣不成声。
“师父，我是不是……要死了……”紫馨看着自己已化作半透明的身体，恍惚问道。
亭羡摇头，紧紧抱着她。
“不会的……傻丫头，会没事的……”
紫馨苍白的唇微微张开，却发现自己快要发不出声音了。
她用尽力气将那烫金的喜册塞到了亭羡手中，一字一顿艰难吐道：“替我……参加……他的喜宴……告诉他……小狐狸……”
小狐狸最喜欢的，便是看他甩袖舞剑弄清影，桃花灼灼漫天飞……
后面的话，她再也没能说出来。
风起，阵破，紫馨的身体化作星光点点，随风而逝——
“小馨！！”
亭羡竭尽全力抱紧怀中人，但他颤抖的臂弯下，只剩一片虚无。
……
日后，帝君府。
府中处处张灯结彩，透着喜庆之气。
普天同庆之日，四海八荒的各路神仙踏破殿门前来道喜。
曦希身穿囍服，心情却有些恍惚。
当年娶那个女人时，自己没有给她婚宴，如今让她代表花界前来赴宴，也是想让她看看自己和小狐狸有多般配。
曦希的视线在贵宾坐席环顾了一圈，却没找到紫馨的身影。
他皱了皱眉，自己亲自将喜册送了过去，她竟敢不来？
吉时到，曦希正要吩咐仙使关门设宴，外头忽的传来一阵芬芳的花香气息。
曦希一怔，以为是紫馨前来，未料来的人却是一身寡白素袍的亭羡。
“你来作甚？紫馨人呢？”曦希望向他的身后，没有熟悉的影子。
亭羡憔悴神情透着清冷，他盯着曦希静默看了半响，才迟缓地从怀中拿出一个琉鸢方盒。
方盒中，是一株已化作齑粉的紫色鸢尾花。
“我把她带来了——”
第10章没有来生没有转世
我把她带来了——
曦希看着那琉鸢盒中的鸢尾花，呼吸一滞，整个人如遭电击！
那小小盒子里的齑粉……是紫馨那个女人陨后的残痕？
她……死了？
曦希有些不敢相信，前几日还好端端坐在树下休息的女人，竟然变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可纵使他不信，他也觉察到了那琉鸢上有属于紫馨的气息。
尽管，很淡，淡到仿佛只要一阵风过来，便能吹散。
曦希伸手想要去触那琉鸢盒，却被亭羡一把拦住。
“小馨死了，你满意了吗？”亭羡冷声质问，吐字如冰。
“她……怎么会……”曦希心底一颤，努力想要问清情况，喉咙里却跟卡了鱼刺一般难受不已。
“她临死前让我替她来参加你的喜宴，一来想看你身穿喜服的样子，毕竟当年她孤身一人嫁来这帝君府时，你没有这般风光地迎接她……二来她有话想让我转告你……”
亭羡说到这里，顿了半响才从袖中幻出一个音鹤，腾升于半空之中。
音鹤周身泛着淡紫色的光晕，紫馨轻而又软的声音自内穿透出来。
“我身中魔域地煞之气，时日无多……生死于我早已看淡，此生放不下的是花界众生灵……曦希帝君掌管天界，人界，冥界上万年，深得界众生灵认可……自我身陨后，花界神兵皆听曦希帝君派遣，愿帝君手持花符，护我花界……”
音鹤中的话，让曦希脸上的神情瞬息万变。
整个宴会厅的众神仙全都止住了声音，万簌俱寂！
“她人在哪儿？”曦希一把揪住亭羡的衣襟，沉声问道。
“她就在这琉鸢盒里，你看不到吗？”
曦希眼神迸射着危险的气息：“本君最后一次问你，她到底在哪！”
亭羡笑了笑，苍凉而又无畏。
“她就那样消失在我眼前，没有来生没有转世，永远都找不到了……”
他话音刚落，曦希已经一拳狠狠砸了过去。
没有用任何灵力和法术，纯粹是血肉拳头，砸在了亭羡的脸颊上。
亭羡护着怀中的琉鸢盒躲闪不及，被打翻在地上，嘴角泛着猩红。
现场一片哗然，嘉宾席上的各路神仙纷纷站了起来。
有人还想看热闹，有人却怕事兹变大，闹到天帝耳中去。
“亭羡仙君，今日四海八荒神仙皆在此，你此行来代表的是整个花界，还望谨言慎行……”有年长的神仙劝说道。
亭羡扯了扯嘴角，还火辣辣的疼。
“怎么，如今被打的是本仙，要谨言慎行的还是本仙？你们天界的人就这么仗势欺人吗！”
那老神仙被噎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而亭羡对面站着的男人，没有对旁人的话做出任何表态，而是依旧直直盯着亭羡，似乎对他刚才做出的回应不够满意。
亦或者，是不信任。
“之前一哭二闹上吊不愿离开，我还以为她对本君有多情深义重，原来不过是为了将花界烂摊子交由本君管理……”曦希言语中尽是讥诮，“让她立马回来，否则本君定要让她和整个花界好看！”
亭羡将琉鸢盒小心翼翼收了起来，听到曦希那嘲讽薄凉的话，怒到情绪失控。
“曦希，你个人渣！”亭羡甩出灵力直直朝着那个男人进攻。
带着毁灭之力的灵力球与曦希擦身而过，而后的佳肴方桌一片狼藉。
曦希一脸阴霾地朝着亭羡回击，整个现场一团混乱。
帝君出手，那是战神之力。
谁敢直面相迎？那花界亭羡不是自寻死路吗？
第11章没心没肺不得好死
众神仙这般想着，谁也没敢拦架。
但也有看不过去之人，暗中通知了因不看好这门婚事而没来参加的天帝。
纵使曦希和亭羡对打了起来，但他也没有动杀心，不过是要给眼前这男人一个教训罢了。
可此刻的亭羡却偏偏要拼个你死我活一般，用了十二分的力。
帝君府的神兵看不下去，为了防止帝君被天帝责罚，斗胆劝了架，并用捆仙绳禁锢住了亭羡。
“曦希，你没心没肺，不得好死！”亭羡咬牙吼道。
曦希没有接话，当他心底想明了一些事情后，便觉得此刻亭羡的所有情绪全都是伪装出来的。
神兵将亭羡带走，大厅中终于安静了下来。
可满屋子美味佳肴全都被毁，还有角落处摆放的奇珍异宝都散落一地，甚是凌乱。
曦希没有开口，神仙们已经委婉表明他们今日先行回府，让他好生处理家事。
大厅空荡下来，屏风后的楉芜怔怔看着发生的这一切，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明明一切都近在咫尺，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曦希身侧，温柔而又关切地看着他：“帝君哥哥，你没事吧？”
曦希扭头看着楉芜那张漂亮的脸，眼前一瞬间闪过紫馨的脸来。
前几天自己去花界寻她时，她的脸色是那么苍白，没有半丝血色。
她真的染了那魔域的地煞之气？
不，不可能。
她不过一株才修行千年的鸢尾花精，地煞之气是在仙魔大战中迸射出来的，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一朵花，不可能会染上那煞气！
方才亭羡说的定是假话，那天自己见到的女人，也只是她故意装虚弱罢了。
曦希没有忘记，前阵子紫馨突然晕倒，他守了她整整日，不明她灵力为何一直都无法聚拢。
后来一问她才得知，不过她故意隐藏起来，好装惨让自己疼惜她罢了。
这一次，她一定也是一样的打算。
虽然同意了和离，也离开了帝君府，但却假死来博得自己的同情。
并且还选择了他和楉芜要成婚的这天！这不明摆着是在膈应他吗，真是晦气！
楉芜看他一直不说话，摇晃着他的胳膊，唤道：“帝君哥哥。”
“你先摘星阁，我去处理些事情。”
曦希有些不耐烦地将她的手掰开，然后直接拂袖飞了出去。
楉芜僵在半空中的手缓缓落下，不敢置信地望着曦希的背影，画着精致妆容的脸庞也微微有些扭曲。
他竟然因为那个女人的事情而这般乱了心情，还冷落了自己！
楉芜正要追出去，但一道金光闪来，将她禁锢在了原地，移动不了半分。
她转身看到了天帝，蓦地腿一软，直直跪了下来。
“楉芜……见过帝尊。”
天帝冷漠地看着她：“立刻从帝君府滚出去，你不配。”
紫馨的离开料他神通广大也没想到，上次见面他只晓得那丫头身子不如从前。
那个时候，他以为只是花精之身承受不住她花神之威，没想到竟然是早已病入膏肓。
那花符令还在他手中，今日音鹤中紫馨昭告天下说的那番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丫头竟然在经历这么多事情后，依旧对曦希小子没有半分怨恨，有的只是全身心的托付。
这样一个心系苍生的帝后，上哪儿找去？
……
第12章障眼法和隐身术
另一边，曦希找遍了整个花界，依旧没有寻到紫馨的身影。
他又去当日那古树下寻找蛛丝马迹，但连一抹紫馨残留的气息都寻不到。
没了，真是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了。
曦希不信，花界生灵皆会障眼法和隐身术，一定是紫馨修行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术，让他左右找不到。
“天兵天将听令，撒网式寻找紫馨，就算是就算掘地尺也要将她给我挖出来，我就不信，她可以一直隐身！”
“是。”
将士离开，曦希攥紧了拳头，指骨咔擦作响。
紫馨，你最好是真消失了，不然我找到你，一定让你……
让她怎样？
曦希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狠话了。
他只觉得心口某处闷闷地，有些难受。
帝君府。
曦希回来后，没有去重华宫，而是远远眺望着揽月宫。
忽的，他看到揽月宫有夜明珠点亮，柔暖的光线在夜色中格外瞩目。
他心头忽而一紧，忙不迭地飞了过去。
那个女人自己回来了？！
曦希一手将门推开，一个身穿大红华服的女人正在整理着床榻上的喜被。
见到曦希回来，楉芜娇滴滴的朝着他跑去。
“帝君哥哥，司命星君说摘星阁观星赏月没有揽月宫好，我便做主让下人将揽月宫的所有布置全都换了，你喜欢我们的婚房吗？”
在看清这个女人的一瞬，曦希的目光瞬间黯淡。
甚至，有些恼火。
因为她动了揽月宫。
但他更清楚，自己不能对楉芜生气。
“揽月宫毕竟被那个女人住了百年，只有摘星阁才是完完全全属于你的。”曦希看着楉芜，淡声说道。
“我在这里住四百年，那这揽月宫也是我的了……屋子里都被我点了熏香，早闻不到属于那个女人的气息了。”楉芜毫不在意说道。
曦希下颚角的线条绷紧了几分，他看到楉芜脸上有藏不住的喜悦。
也是，今日是他们大婚，她开心是自然的。
只是，婚宴还没开始就被砸场，这成亲之礼也没进行，他们两人的姻缘怕是不算数。
想起一直充斥在脑海中的那个女人，曦希冷不防突然问道：“亭羡说紫馨死了，你信吗？”
楉芜一愣，伸手去给曦希脱衣，不以为意道。
“人死不能复生，姐姐突然死去，我也很惋惜……虽然她曾经伤害过我，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毕竟我们两个终于能够在一起了……”她的手来到曦希的胸口，微喘道，“帝君哥哥，我想要……你说过成亲后给我的……”
曦希一张脸渐渐暗沉下来，他在跟她聊那么严肃的事情，她竟然如魔域女修罗一样老勾引自己。
曦希刚要训斥，但一想起楉芜的狐狸身份，又收敛了情绪。
不，不管楉芜怎样，他都不能对她发火。
曦希一手将楉芜扯开：“芜儿，我们未行夫妻之礼，你我还是不能越界……更何况那个女人虽然在和离册上摁了血印，但我还没摁，所以在天帝眼中，紫馨依旧还是帝后。”
楉芜一张脸顿时僵住：“你说什么？”
曦希想起先前紫馨说楉芜嫁去魔域的真相，忍不住问向她：“你嫁去魔域，到底是为了维护两界和平，还是另有目的？”
第13章处处算计
楉芜神情一阵闪烁，她根本没料到曦希会在这时候问这个问题。
“帝君哥哥，你不相信我了吗？当然是为了不让修罗来犯天界，我才嫁给那魔域左使的……更何况那个时候，你和紫馨发生的那些事，也让我悲痛欲绝，只想离开天界……”
楉芜说着说着，眼眶就开始泛红，连带着声音都哽咽了几分。
曦希望着楉芜，心疼地抚了扶她的脸颊：“放心，我信我的小狐狸。”
她是奋不顾身救他一命的小狐狸，他理应百分百信任她。
楉芜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还没安心下来，又听曦希道：“紫馨曾对天帝乱嚼舌根，说了些对你不利的话，我会亲自调查清楚你的事，还你清白，也让天帝真正接纳你……”他望着楉芜忽而没了血色的脸，嗓音依旧柔软，却带着一丝不容反抗的口吻，“在那之前，揽月宫的女主人依旧是她，而你，是摘星阁的女主人，懂吗？”
“我……懂了。”楉芜强忍着镇定下来，但身侧紧
紧攥着的手，却不由得颤抖着。
他要是真的去查那些事，那自己还能再找什么理由来解释？
……
十日后。
派去花界搜寻紫馨的天兵天将回了帝君府。
他们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不光是找不到紫馨人影，整个花界连一株鸢尾花都不见了踪迹。
甚至，百花还有怏怏之症，仿佛过不了多少时日便会枯萎凋谢。
曦希听到这些消息，心脏被重重一击。
紫馨是花神，若百花都枯萎，那就算他不承认她消失的事实，也不得不接受了。
不，不会的。
一定是那个女人知道自己在找她，故意做出的这种假象。
还有亭羡那个男人！
她一定是为了和亭羡双宿双飞，所以才做了甩手掌柜，把花界给了自己，然后跟别的男人去潇洒闯四海！
曦希想起还被自己关在偏殿中的亭羡，寻了过去。
偏殿，亭羡没有受任何酷刑，只住在一个布了结界的简易屋子里。
亭羡的修为没有曦希高，武力也没他强，曦希亲自布下的结界，他根本无法逃脱。
但亭羡压根也没有想着逃。
在那个男人没有如紫馨临终所托，接手管理花界前，他不会走。
那是那个傻丫头最后的夙愿，他必须帮她实现啊！
曦希进了屋子，将他的人在花界调查出的情况都告诉了亭羡。
“到处都找不到她，你到底将她藏去了哪儿？”
亭羡看着他执着的神情，问道：“时至今日，你找她又有何意义呢？”
“我这辈子，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人算计和欺骗，她百年前算计了我，如今还要算计我？凭什么？”曦希说道。
亭羡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一定就要这般误会她，中伤她呢？就算你对她没了感情，可那百年的相处，难道你看不出她是什么性格的人？”
“如若她是个处处算计的人，那日帝君府上众人听说她死了，你宫中还有仙娥在小声啜泣，这又是为何？”
亭羡向来观察的仔细，当天他没错过那些细节。
整个帝君府，怕只有曦希一人对紫馨不满罢了。
“象征着花神身份的花符令早被她滴入了你的精血，交由了天帝暂行保管……你若真有心，就去拿那花符，然后好好让快要枯萎的百花重焕生机吧……”
曦希听着他说的话，神情有些恍惚。
他看着亭羡那张和紫馨一般苍白削瘦的脸庞，忽而明白，而后大笑。
“装死又拿这些东西搪塞我，她是不是想看我愧疚，然后好心安理得和你这个师父乱个伦理比翼双飞？”
如侵立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