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图\陈海伟
甲午年正月初四日得春
(元·王冕)
昨宵嫌冻雨,今日喜春风。
野草浮新绿,园花结小红。
渐将农事动,无奈病魔攻。
向晚登高望,江山杳霭中。
上平东韵,韵脚为风、红、攻、中;五言律诗平起式。
题材为闲居诗,借景抒怀;感叹年华与疾病催人老。
杳:yǎo,幽暗,深远。
作者王冕(-),字元章,号煮石山农,亦号食中翁、梅花屋主等,浙江省绍兴市诸暨枫桥人,元朝著名画家、诗人、篆刻家。
虽老病缠身,又逢冻雨连宵,但忽得春风,且看见自己最喜欢的植物或含苞或吐蕊,王冕还是非常高兴的。对,就是“园花结小红”这句,王冕对它无限的热爱藏在这一句了,这就是栽在王家“洗砚池头”的植物,是“要留清气满乾坤”的植物。王冕无论是落笔成文,还是走笔丹青,这种植物的出镜率肯定是最高的。你猜出来了吗?
诗的题目用了当年的干支“甲午”,所以我就想查查这首诗具体哪天写的,用我们现在惯常用的公元历法。
为此我在电脑里专门装了个可以查万年历的软件。
王冕的一生(-)共经历了两个甲午年:年和年。年王冕7岁,结合诗歌理解,显然此甲午只能是年。如果软件没骗我,王冕写此诗的时间应该是年3月7日。看来这一年的新年来得够晚的。
经过艰辛的装软件并查得结果后,我心里蛮高兴的。高兴之一在于科技是这么的神奇,帮我们解开心里埋藏很久的那些好奇;之二在于我们有着聪明的祖先,拿天干地支来纪年月日,让后代很容易地为感兴趣的事情编年系日,也是了不起的科学创举了——否则我们哪里知道公元前,嬴政自称始皇帝;公元前,孔子跟着阎王走?
好了,言归正传,看看这首诗王冕写了什么吧。
题目“得春”二字概括得很好,首联和颔联承题目而敷写,由初三的冻雨到初四的春风,作者的的心情也由雨转晴;春天红红绿绿的生机已然见诸枝头陌上。
颈联更进一层,作者甚至觉得新一年的农事春节期间就要开始动手准备了(怪不得呢,查查那一年的节气,初二就已惊蛰);只是自己身体不是很好,只好等两天再说——万物的春天早早来到,而作者的春天却因病推迟得杳杳无期,就像傍晚杳杳暮霭中的江山一样,可望而不可即。
不要觉得王冕的劳动愿望是大家想象中田园隐逸式的诗意和休闲。王冕家贫,为养家糊口,卖画之外早已先把自己培养了一个很好的庄稼汉。“枫桥九里驿,镇北水南村。朝垦青山麓,暮犁绿韭园。池头种鲫鲤,陌上逐鸡豚。蔬豆两三亩,欣然持作飧。”这是王冕大部分人生里真实生活的写照。
王冕故居诸暨枫桥栎桥村
既然称田园诗不合适,我就大胆把它定义为闲居抒怀的作品了。诗题为“得春”,诗歌中似乎还洋溢了得春的喜悦。但很明显,老病之人最是见不得春的,因为这勃勃生机之情更让他们觉得情难堪意难平。
这首诗让我感兴趣的是颔联的描写:“野草浮新绿,园花结小红。”且不说“浮”“结”两个动词的好处,单单“新绿”“小红”两个词就让我叹服无比了。写景写得具体固然好,但简约的写法如果用得好则更能体现出诗贵含蓄的风致。王冕的这一联在我心目中显然达到了这个要求。
“新绿”绿了江南岸,也绿了王冕家乡的九里山。
这种绿应该带着鹅黄色,轻轻地,也清清地点亮在春日的原野里。这些新染了绿的是什么草呢?王冕没有交代,反而更激起了我的想象。
诸暨虽然我也去过,但那时冬天,除了五泄禅寺没什么新绿留给我深刻的印象;况且我对植物的了解也不多。到底是哪些植物把新绿泛在王冕的眼前我无从谈起,只能借我家乡的春日陌头来想象这片新绿了:首先是蛰伏了一冬的麦苗,在浓密的深绿之上明显地拔出一层嫩绿、翠绿,对比分明。
比麦色更轻的绿属于贴在垄上的马齿苋,比马齿苋更轻的是高挑的荠菜、茁壮的青蒿、散发着清凉气味的薄荷……这些都是明朗的绿,我家乡的新绿。
还有那“小红”也有意思。这回我猜得出王冕的“小红”写的是什么了,这是园花,是王冕亲手栽种的而且是最喜欢的植物。它们种在王家的洗砚池头,有的迎风而开,有的含苞未放。远远看去,烂若云霞;细细观摩,星星点点,“红”字切,“小”字亦佳。
“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正是王家喜欢它的原因。王冕也非常喜欢画它,并在为之独创用胭脂作骨体,在丹青史上传为绝唱。
感谢王冕带给我诗歌之外的额外的审美体验。
作者高利:浙江大学古典文学硕士、杭州高级中学副校长
20年前,当我读古诗的视野慢慢从《唐诗三百首》等各种选集扩展为《全唐诗》《全宋诗》等诗歌总集以及名家诗歌全集时,我发现咱们中国人太有“时间观念”了,很多诗歌都有清晰的写作日期,如:
《三月二十八日赠周判官文》《宝历二年八月三十日夜梦后作》《九月一日过孟十二仓曹十四主簿兄弟》……
当时我就想,如果把一年三百六十天(农历)的诗歌都收集齐那多好玩!
百度、谷歌让寻找收集诗歌变得容易——我清晰地记得,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花了不到两个星期,就把所有的诗歌搜集齐了,收藏在电脑里某个角落叫做“一天一首诗词”的文件夹中。
每天一首古诗歌,日期和作品写作日期完全匹配;
每天一首古诗词,有经典,也有你可能一辈子都读不到的非知名但同样生动有趣的诗词。
兔年春节之际,我很高兴通过钱江晚报小时新闻,和大家分享除夕到正月初六这7天的古诗词,和喜爱传统文化的同学们一起,过一个诗意的春节。
全年的诗,我已收集并出版了一本书《互动诗词·农历纪》,有兴趣的同学可以找来读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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